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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

 

 

“奇了，过去这么久，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……”苏沐秋一边自言自语，一边在屋里来回踱着步。

叶修坐在桌边，饮了两口葫芦里的酒，慵懒地托着下巴：“行了别转了，哥眼睛都被你晃花了。”

“难道是你这家伙灵力太强所以把妖怪吓跑了？”苏沐秋停下脚步，皱着眉看叶修。

叶修随手抓了把花生米丢进嘴里，边嚼边道：“你和我不相上下，它有胆子追你，会怕我吗？”

“那……”苏沐秋绞尽脑汁，继续猜道：“没准是去找别的妖怪来做帮手了？”

叶修一摊手：“那正好，来一杀一，来俩杀俩，我俩联手难道还怕几个小妖？”

“那它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来？”苏沐秋一脸郁闷。

叶修又喝了口酒，漫不经心道：“你急什么？该来的早晚会来。”

苏沐秋拍了拍叶修面前的桌子提醒他：“你在我家蹭了多少日子的饭了，我能不急吗？”

“我又没吃白饭，我也有干活啊。”叶修理直气壮地说完，表情幽怨地瞟了苏沐秋一眼：“再说了，你就这么急着让哥走啊？”

苏沐秋尴尬：“呃，我不是那意思……”

叶修摇头叹气：“唉，过河就拆桥，有什么情义可言。”

“叶修你烦不烦！”苏沐秋狠狠瞪了叶修一眼。

叶修又抓了一把花生米塞进嘴里，笑着起身：“好了不说这个，走，出去比划两下。”

苏沐秋身形一僵：“输了我也不喝酒。”

苏沐秋原本担心叶修身为除妖师会反感自己拥有妖的特征，没想到恰恰相反，自从知道了苏沐秋会在饮酒后露出耳朵后，叶修有事没事就会变着法儿让苏沐秋喝酒，然后围着苏沐秋的两只狐耳调笑个没完。

叶修听后忍俊不禁：“放心，不让你喝酒。”

 

苏沐橙抱着一束刚摘的野花，推开木门走了进来，一眼便看到自家院子里两个身影正上翻下飞，扬起满地尘土，打得不可开交。

自从叶修和苏沐秋相识以后，两人熟稔得极快，便如相交数十年的挚友一般，每日不是谈天说地、插科打诨，就是在院里来来回回地比试，少年心性，难免好胜，打赌斗嘴也成了两人的日常，只是叶修胜算稍大些，苏沐秋为此没少吃亏。

不过叶修和苏沐秋都是头一次遇到可以比肩的对手，这一段日子下来，两人的功力居然也小有长进。

苏沐橙对这一幕早已司空见惯，也不理会，兀自哼着歌儿便往屋里面走。

苏沐秋看到了自家妹妹的身影，随手拆了叶修两招，便一个后跃，翻身落到了苏沐橙身旁：“沐橙，我不是和你说过了，没有我和叶修陪着不要随便出门吗？”

苏沐橙眨了眨眼，辩解道：“我没跑远，就是去对面的小路上摘了几朵花……”

苏沐秋板着脸：“出了这门都一样，要是有坏人路过把你打晕带走怎么办？”

其实苏沐秋真正担心之事并非如此，但是为了不让苏沐橙害怕，妖怪的事他也不好和苏沐橙明说，还好，虽然苏沐橙不懂，叶修却懂。

苏沐橙不满地撅起嘴巴，正要说话，叶修已经在这时走了过来，笑着摸了摸苏沐橙的头发：“沐橙，听你哥话，下次别出去了，想摘花的话我们陪你去。”

“我也不是小孩子了，能保护好自己……”苏沐橙低着头嘟囔了一句，随手往叶修手里塞了一朵橙黄色的小花，便进屋去了。

苏沐秋忿忿地看着叶修手里的花：“到底谁才是她亲哥啊！”

话音未落，一根狗尾巴草突然被丢了过来，轻飘飘地落到了苏沐秋的肩头，苏沐橙站在门口，笑嘻嘻地说道：“这个是给哥哥的。”

“哈哈哈哈哈！”叶修同情地拍着苏沐秋的肩膀，笑得前仰后合。

苏沐秋哭笑不得，但是看着笑个不停的两人，到底还是摇摇头和他们一起笑出了声来。

望着叶修和苏沐橙面带笑容的脸庞，苏沐秋心底第一次产生了一个念头——他下意识地希望，这个妖怪永远也不会来。

……这样的话，叶修没准就会一直在这里待下去，不会离开。

像是察觉了苏沐秋心中所想，叶修突然在这时回过头来，眼含笑意，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沐秋一眼。

和叶修一个对视，苏沐秋陡然间有种被人撞破心事的窘迫，赶紧轻咳一声转过了头，随口问苏沐橙道：“沐橙，今天午饭想吃什么？”

看到苏沐秋的反应，叶修微微一笑，随后，犀利的目光却有意无意间落到了门外的小路上。

 

到了晌午时分，三人一起坐在桌前吃饭，苏沐秋刚低头扒了两口米饭，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，对面的苏沐橙已经惊叫了起来：“哥哥！耳朵！”

苏沐秋一惊，赶紧伸手一摸头顶，果然摸到了两只柔软的狐耳：“怎么回事？！”

叶修一脸严肃地凑过去，左看右看：“唔，我只是想试一下，没想到在饭里下点酒真的有用啊。”

“你！”苏沐秋嘴角一抽，两只雪白的耳朵高高竖立着抽搐起来，忍不住爆了句粗：“你特么有病啊！”

叶修一边捶着桌子狂笑一边躲开苏沐秋的招式：“没事没事，反正只有我和沐橙看得到……还挺可爱的。”

“叶修你赶紧给我滚过来受死！”苏沐秋脸上泛起可疑的红色。

苏沐橙捧着碗差点笑得打跌：“嘿嘿，哥哥这样真的很可爱啊。”

居然被自家妹妹说可爱，苏沐秋顿时有一种上吊的冲动。

“你看你都已经变了，不如这样，你再多喝几口，看能不能变出一个狐狸尾巴来？”叶修正经地提议道。

“叶修你大爷！！！”苏沐秋彻底火了，扑上去狠狠掐住叶修脖子：“老子今天不亲手断了你手脚经脉就不姓苏！”

叶修被掐得直翻白眼还不忘抽空调戏了苏沐秋一句：“那就跟着哥姓叶，叶沐秋多好听啊。”

“嗯……”苏沐橙在旁托着腮看两人打打闹闹，表情突然露出几分不解。

注意到苏沐橙的疑惑，叶修扒开苏沐秋的手掌，随口问了一句：“沐橙，怎么了？”

苏沐橙伸出一根食指对着两人来回比划了一下：“我总觉得这一幕在哪里见过……”

苏沐秋松开手，也有些疑惑：“哪里？梦里么？”难道是自家妹妹窥测到了天机？

“啊！”苏沐橙猛地一拍手，笑靥如花：“隔壁有一对刚成亲的哥哥姐姐平时吵架就是这个样子！”

“咳咳咳咳……”顿时咳嗽声响成一片，饶是叶修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架不住，更不用说苏沐秋了。

叶修重新坐回椅子里，淡定地给苏沐橙夹了一筷子菜：“快吃饭，菜都凉了。”

苏沐橙笑着接了，顺手给叶修夹了一块胡萝卜：“叶修哥也快吃。”

叶修手腕一转，飞快地把胡萝卜丢到了苏沐秋碗里：“这个要给你哥，他就爱吃这个。”

“滚！”苏沐秋眼疾手快地把胡萝卜扔了回去：“我又不是兔子！这是沐橙给你的，快吃了！”

“没事，哥哥也有。”苏沐橙立马也给苏沐秋的碗里夹了一块胡萝卜：“胡萝卜有明目的功效，哥哥不要挑食。”

叶修和苏沐秋无言地对视一眼，乖乖埋头把胡萝卜吃了。

 

三人吃完饭后，苏沐秋头上的耳朵还是没有消失，在叶修的穷追猛舍死缠烂打和苏沐橙满脸好奇的软语哀求下，苏沐秋无可奈何地又多喝了几杯酒，可惜结果令叶修和苏沐橙很失望，苏沐秋并没有长出什么狐狸尾巴。

“你是不是偷偷把尾巴藏起来了？”叶修一脸狐疑地盯着苏沐秋身后看。

苏沐秋被叶修看得浑身不自在：“那么大一条尾巴藏得起来吗？！”

“唉，这狐妖的妖力也太弱了。”叶修十分遗憾地感叹。

“叶修你简直混蛋……嗝。”苏沐秋喝得脸通红，话说了一半，冷不丁打了个酒嗝。

苏沐橙跑到苏沐秋身侧，有些担心地看着苏沐秋：“哥哥，你该不会喝醉了吧？”

酒意上涌，苏沐秋已经有些发晕，却还是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：“怎么可能！”

“呵呵，眼神都飘了，你骗谁呢？”叶修扶住苏沐秋的身子，对苏沐橙扬了扬下巴：“沐橙，我扶你哥回房，你倒杯热茶给他。”

苏沐橙应了一声，赶紧去忙活了。

苏沐秋神情严肃地说道：“我没醉！”

“那你走两步我看看？”叶修悠闲地松开手。

“走就走！”苏沐秋说着，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了两步，小腿一软，直接栽回了叶修怀里。

叶修看着趴在他肩侧犯迷糊的苏沐秋，忍不住笑了：“哥都不稀罕说你。”说完突然想起来刚才的事，顺手拍了一把苏沐秋的后腰：“真没尾巴？”

“操！叶修你手往哪摸！”苏沐秋又是一个腿软，回过神来立刻用劲踩了叶修一脚。

叶修微微一笑，这才把头晕目眩的苏沐秋连拖带扶地弄进了房里。

 

把苏沐秋丢上床，叶修又是脱鞋又是盖被地伺候了一番，刚刚直起身，苏沐秋忽然闭着眼睛问了一句：“叶修，除掉这个妖怪你打算去哪？”

叶修怔了怔，随后意义不明地笑了。

苏沐秋费力地睁开眼，语气不善：“你笑什么？”

叶修止住笑容，定定地看着苏沐秋，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，带上些许促狭：“那你呢？你希望我走吗？”

“……”苏沐秋喉咙一窒，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话来。

两人正在对视，女孩怯生生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在了房门边。

“叶修哥，我不想让你走。”

叶修一愣，有点意外地转过头去，望着苏沐橙。

苏沐橙将茶杯放在桌上，蹬蹬蹬跑过来，一头扑进叶修的怀里，抱住了叶修的腰：“能不能不要走？”

无论是出于对苏沐秋的考虑，还是因为自己内心所想，苏沐橙都一点也不希望叶修离开。

叶修出了会儿神，半晌之后空出手去轻抚了一下女孩的发丝，笑着应道：“好啊，那就不走。”

苏沐橙闻言，满怀希冀地抬起头：“真的吗？”

叶修低头和苏沐橙对视着，认真地点了点头：“真的。”

苏沐橙心花怒放，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，跳起身来，大声欢呼着转了几圈：“太好啦！”

一直在旁沉默的苏沐秋终于忍不住开口了：“叶修，你说真的？”

叶修回头瞥了他一眼：“怎么，你不愿意？”

“……”苏沐秋默默地看了他一眼，没说话。

叶修笑了笑，手伸过去，轻轻阖住了苏沐秋快要撑不住的眼皮：“快睡吧。”

原本酒意就让苏沐秋有些犯晕，一感觉到叶修掌心传来的温度，苏沐秋只觉神思恍惚，便不再多言，就这么睡了过去。

在这之前，苏沐秋的确曾担心过，会不会在某一个早上他醒来后，发现桌上只剩下一封书信，叶修就这么不告而别。

毕竟叶修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，自己也没有能将他强行留下的理由。

不过，从这一刻起，苏沐秋知道他再也不用担心了。

凝望着苏沐秋好看的睡颜，叶修嘴唇翕动，无声地说了一句话：“睡醒以后，就什么事也不用担心了。”

 

“沐橙，你就坐在床边看着你哥直到我回来，行么？”叶修站在房门外，和苏沐橙说道。

苏沐橙乖巧地点点头：“好，叶修哥这是要去哪儿？”

叶修嘴角一挑：“我出门办件小事，去去就回。”

“那……早去早回啊！”苏沐橙挥了挥手，和叶修告别。

叶修笑着摆摆手：“放心，回来时带百花楼的糕点给你。”

出门之后，叶修不忘在门上贴了一道驱鬼和禁锢的符咒，这才放心地离去。

 

 

合

 

阴气沉沉的乌云覆盖在临安城上方，显得压抑又沉重。

叶修走出家门外，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天空，便迈开大步朝着南面走去。

就这么从郊外一直走到了野外的树林深处，叶修才蓦地停下脚步。

少年悠闲地抱起双臂，似笑非笑地开口：“怎么，这几日终于按捺不住了，在屋外偷偷摸摸地埋伏着，真以为我注意不到吗？”

叶修目不斜视地望着树林前方，静待片刻，林中依旧杳无动静。

“还要我请你现身吗？”叶修收起笑容，拿下绑在背后的长剑，沉稳地说道：“出来。”

树林里风声飒飒，除此之外再无动静。

叶修冷笑一声，左手微扬，一枚银针激射而出，在斜后方发出叮地一声响，落在土地里。

“喔？”听到响声，叶修惊讶地一抬眉毛：“能躲过定妖针，你的妖力有长进啊？”

“不知天高地厚。”尖利而阴冷的话语声，缓缓在叶修的背后响起：“在这之前我们根本没有见过面，你如何得知我的妖力？”

叶修好整以暇地笑着：“呵呵，猜的啊。这天下的妖有多少妖力对哥来说都没有区别，反正最后都是灰飞烟灭的命。”

“很遗憾，这次灰飞烟灭的只会是你。”猫妖恶狠狠地说着：“还有苏沐秋！”

听到苏沐秋的名字，叶修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：“一个妖怪哪儿那么多废话，我估计你是长太丑之前没脸见苏沐秋那小子吧？”

猫妖大怒，磨了磨牙，张开血盆大口，对准叶修的身影就飞扑了过去，却在下一个瞬间从背后被叶修的黑色长剑抵住要害：“你说是不是，暗夜猫妖？”

猫妖大笑一声，身体陡然消散在叶修眼前。

“我已经不是在暗夜才能出行的妖怪了。”紧接着，猫妖出现在距叶修十步远的前方，得意地说道：“我没记错的话你叫叶修？我现在就要亲手杀了你，让苏沐秋也感受一下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！”

叶修冷笑两声，左手两指一并，飞快地念了一道咒语，右手跟着抛出了六道符咒纸。

一股巨大的冲力在瞬间袭向猫妖，将它狠狠地撞在身后的大树上，随着符咒上光亮闪动，几道锁链蓦地凭空出现，将它的全身牢牢地钉在了树上。

猫妖表情狰狞地看着叶修：“你太天真了，你以为这个破绳子就能困住我吗？！”

叶修只觉好笑：“呵，你以为你刚才的替身术还有用？六星光牢里有道符咒就是专门克制替身之术的。”

“你和苏沐秋一样卑鄙！没有妖力对抗，就只会使用雕虫小技！“

叶修漠然地望着嗷嗷怪叫的猫妖，淡淡开口：“沐秋若是有心杀你，你早就轮回转世了。”

猫妖疯狂地挣扎着，双眼泛出慑人的血红，目呲欲裂：“他要不是因为做错了事心虚，为何不敢杀我！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！”

叶修左手挥出一道符纸，锁链猛然收紧，将猫妖勒得哀嚎一声。

“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，轮不到你一只妖说三道四。”叶修扬起手中的长剑，悠悠说道：“临死前有什么想说的吗？”

猫妖嘶吼两声，凄厉地大叫道：“哈哈哈！你与他相识不过数十日，根本什么都不了解！他亲手杀了我最好的朋友！他之前明明答应要放过我们两个人！最后却出尔反尔！”

叶修目光一寒，反手就是一剑，毫不留情地捅穿了猫妖的肩膀，鲜红的血霎时喷涌而出，溅了叶修一身：“我不用知道真相，错定然在你。他不忍心杀你，我可不会手下留情。”

“那你叫他来和我对质啊！他为何不敢亲自前来见我！”猫妖疯狂地吼叫着，眼中缓缓滴落两行血红的泪，哽咽道：“它杀了我的朋友！！！那是我最好的朋友！！！……也是我唯一的朋友，我们约定过，会一起修炼成人形……”

叶修手中的剑微微一颤，竟然有些动容。

“是苏沐秋杀了他！所以我要杀了苏沐秋！我要杀了苏沐秋身边的所有人！”

叶修眯起眼睛，突然从猫妖的肩上拔出长剑，不顾对方血流如注的伤口，冷冷道：“好，看在你对你朋友的情分上，我让你将那天的事情经过讲一遍。如果你说的全部都是真话，我就给你个痛快。”

猫妖吐出一口浓血，定了定神，咬牙说道：“好！我这就告诉你苏沐秋的真面目！……数月前，苏沐秋突然出现在我和我朋友生活的地方，他设下卑鄙的陷阱，在某日冷不丁地现身，将我打得奄奄一息，逼问我附近妖怪的下落，我隐瞒不说，他便将我打昏了过去……”

叶修轻笑一声，嘲道：“可笑，八成是那一片的百姓都被你们几只恶妖闹得不可安宁，沐秋才会亲自出手去除害，还卑鄙的陷阱，我猜是打不过吧？”

“你闭嘴！……后来，友人发现了重伤的我，想将我带回去疗伤，但我已无法行动，我苦苦劝说他离开，他却怎么也不肯，苏沐秋就在这时从我面前的树上跃下，原来他早就隐藏气息埋伏在此，就是为了引我的朋友上钩……”

叶修忍不住夸了苏沐秋一句：“聪明。”

“分明就是卑鄙！谁知就算如此我朋友也不肯离开，还向苏沐秋请求希望能用他一命抵我一命……苏沐秋原本想将我俩都杀了，我们一起拼命为对方求情，苏沐秋犹豫片刻，最后要求我俩答应从此不再杀害百姓，他就放我们一条生路，看着我和我朋友发了个毒誓后，他便就此离去，我当时瞧他一脸不忍，还真以为他被感动了，哪里知道他演得一手好戏……”

叶修敏锐地感觉到重点快要来了，连忙打断猫妖滔滔不绝的怨毒话语：“后来如何？”

猫妖恨恨道：“苏沐秋走后，重伤之下我一步也不能动，朋友着急半天，最后说他去四周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救命的药物来给我补补元气，我便昏了过去……等我醒来时，苏沐秋又站在了我的面前，他双眼通红，一身杀气，显然是走后有了杀心又想反悔，我朋友背着我一路狂奔，将我藏在一个山洞里，自己跑出去引开了苏沐秋，想和他同归于尽……”

说到这里，猫妖满脸悲愤，浑身颤抖了半晌，才咬牙切齿道：“后来，我就找到了我朋友的尸体，和它留下的话语……它说苏沐秋太强，它临死前已经将妖力倾注在苏沐秋的体内，他身为除妖师，这一生已然不会好过，叫我好好活着，以后不要去找他寻仇，可是这口气我如何能咽得下？此仇若是不报，枉我和它朋友一场！”

听完猫妖说的话，叶修平静地看着猫妖，许久后才道：“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你的朋友，对吗？”

“我为什么要怀疑它？！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！”猫妖咆哮着。

“就是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，才会导致这个下场。”叶修目光灼灼，犀利的眼神如同一道剑光穿透了猫妖的内心：“你那时已在濒死边缘，你的朋友若是想要救你，除了抓一个人，还能有什么办法？他为了你的安危不惜违背毒誓在先，到底是谁出尔反尔？”

猫妖惊恐地张大嘴巴，血红的瞳孔猛然放大开来：“你，你胡说八道！一定是苏沐秋那个混蛋和你瞎编的！根本就是一派胡言！我朋友才不会，才不会做这种事……”说到后来，猫妖也有些底气不足。

“你想错了，苏沐秋并没有告诉我此事的来龙去脉。但凡有点脑子的人，仔细想一想都能猜到大概。可惜，你是只妖。”叶修同情地说完，扬手捏了个剑诀，对准猫妖的要害：“走好。”

随着叶修的动作，猫妖的表情陡然变得惊惧起来：“不要杀我啊啊啊！求求你！不要杀我！我以后再也不会吃人了！！！”

在叶修的剑要触碰到猫妖身体的瞬间，猫妖的脸上蓦地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。

——当！

伴随着一声巨响，是苏沐秋飞身而下，猛地执剑刺出，用内劲荡开了叶修的长剑：“叶修小心！”

叶修大惊，后退两步，诧异地看着苏沐秋一个翻身，落在了自己身畔：“沐秋，你怎么来了？！”

“我早知你会独自一人来找暗夜猫妖，我也猜到此妖心狠手辣，必然留有后着，因此一直在暗中跟随，以防万一。”苏沐秋云淡风轻地说着，望向猫妖的目光却是杀气四溢。

“你放心让沐橙独自一人在家？她人呢？”

苏沐秋笑了笑：“放心，她睡着了，我把整间房子都封印了起来，等我回去再解封就是。”

“苏沐秋！！！！！！我要杀了你！！！！！！”猫妖一见到苏沐秋，立刻进入暴怒状态，张牙舞爪地挥动着四肢，想要扑上前来。

苏沐秋一扯叶修，身子一个后跃，退开了几步：“叶修，离它远一点，暗夜系的妖可以血为媒介，在临死前使出舍命一击，将杀它之人的性命一起带走……我也是在那只狐妖死时才知道的。”

叶修这才明白苏沐秋为何会在刚才那个关头冲上来拦下自己。

苏沐秋往叶修身前一站，朗声道：“我曾差点杀掉你，又杀了你的朋友，此事全是我苏沐秋一人所做，与叶修无关，你若想报仇，冲我一人来便是。”

“喂喂，这妖怪想杀的可是对苏沐秋来说很重要的人，”叶修一字一顿地强调完，才笑道：“关你什么事？”

“咳咳。”苏沐秋咳了两声，神态不自然地说道：“这妖怪脑子不行就算了，眼力也不好，我最重要之人怎么看都是沐橙。”

“喔，那除了沐橙以外呢，还有谁？”叶修笑着追问。

苏沐秋真想给叶修一剑：“你能回去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吗？”

就在这时，猫妖突然仰天大笑了两声，凶狠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：“苏沐秋！！！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没准备就来找你报仇了吗！！！”

猫妖话音一落，全身猛地膨胀开来，从它被绑着的那棵树下，地面开始迅速龟裂出巨大的缝隙。

“哈哈哈哈哈！就算能绑住我又如何！我所召唤的妖物，照样能让你们死无丧身之地！”

叶修和苏沐秋反应极快，两人同时起身跃离所站的地面，向身后的树上飞去，就在两人跳起的瞬间，几道红光猛地袭向两人全身要害，却是那猫妖将自己的指甲当做毒镖射了过来。

两人临危不乱，配合极为默契，手脚一起发力，剑光簌簌闪动，顷刻间便已将毒镖打落几枚，随后同时分向两旁躲避，苏沐秋心下惦记着猫妖说过的话，担心猫妖会偷袭叶修，因此下意识地往叶修那边看了一眼，立刻发现了不对——一大片黑漆漆的蝙蝠正在叶修身后狂乱地飞舞，像是要将他吞噬一般。

“叶修！”苏沐秋长剑一点树干借力，半空中一个回旋，身形急转，立刻朝着叶修的方向冲了过去：“背后！”

叶修身在空中不及回避，倒手朝着身后挥了两剑，这才看到苏沐秋朝着他扑了过来：“傻子！别过来！”

叶修话音未落，一道黑光已经在苏沐秋身上击穿而过，猫妖一见自己用舌下所藏的暗箭偷袭得逞，立时发出一声狂妄的大笑。

“苏沐秋！！！”

情势突变，叶修先是大惊，继而大急，再也顾不得周围有什么危险，双足在树上一踏，飞快地回过身去，伸出双臂，想要接下苏沐秋急坠的身影。

“哈哈哈！我说过了！我会让你们两个死无葬身之地！！！”猫妖长笑三声，挣扎着身体叫嚣道。

紧接着，巨大的爆裂声响起在禁锢猫妖之处，周围的树木纷纷应声倒地，空中一片飞沙走石，一股猛烈的冲力猛地将叶修和苏沐秋的身影一起冲散开来。

叶修被狠狠撞翻在地，他只滚了几滚，也顾不上伤势如何，起身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苏沐秋：“沐秋！！！”

苏沐秋正一动不动地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，但是两人却被地面上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阻挡在两侧，叶修想要越过去找苏沐秋，却赫然发现对面像是凭空出现了一道障壁，他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。

这是猫妖设下的结界。

“苏沐秋！苏沐秋你说话啊！醒醒！”叶修心急如焚，吼出的声音都有些嘶哑。

“叶修……”

像是听到了叶修的呼唤声，苏沐秋微弱地应了一声，在一片血泊里，艰难地直起上半身。

苏沐秋抬起头与叶修对视着，少年目光决绝，嘴唇微动，只说了两个字：“快走。”

咆哮的风声似乎在这一刻化为虚无，叶修浑身发冷，呆呆地立在原地，心底第一次涌上无边无尽的恐惧。

就在这时，猫妖也出现在了苏沐秋那一边，它浑身浴血，皮肉上处处皆是伤口，却还是坚持着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苏沐秋身前：“苏沐秋，在你临死之前，我有话要问你！！！当日，我的朋友为了救我，是否杀了人？”

苏沐秋喷出一口鲜血，轻轻摇了摇头：“没有……但是它抓了一个人给你。”

猫妖双眼暴突，露出一排獠牙，恶狠狠地看着苏沐秋：“它没有杀人，你却还是杀了它？！”

“它抓的人……”苏沐秋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猫妖：“是我的亲妹妹。”

猫妖身子一晃，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。

也许是伤势过重元气虚弱的缘故，苏沐秋的头上开始慢慢显现出一对雪白的狐耳，少年无力地一笑，咬着牙说道：“你知道你的朋友用舍命一击为什么没能杀掉我吗？”

“为，为什么？”

“因为他心中有愧，知道自己违背诺言在先……他见到我时就知道自己会死，所以先将你藏起，为了让我不杀你，他还在我面前为你求情……我根本就没有杀他，是他主动自杀的。”苏沐秋急促地喘了两口气，又接着说道：“他早知杀不掉我，才会出此下策，为了不再让我在此地久留，在临死前给我偷渡了妖力……谁知你却循着他留下的妖力追了我一路。”

猫妖失控地后退两步，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沐秋：“……什么？！……你，你胡说！你肯定在骗我！你们这些人全部都是骗子！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骗子！”

苏沐秋的狐耳在猫妖眼前轻轻闪动着，就像是昔日的狐妖在和他说话一般。

“事已至此，我骗你又有何用？只是之前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罢了……”苏沐秋叹息一声，又道：“念在他对你的情义，我本不愿杀你，谁知你居然想对叶修下手……”

猫妖情绪激荡，它浑身剧颤，用尽全力咆哮道：“就算如此，我还是要杀了你给它报仇！！！”

苏沐秋面色苍白，却毫无惧意：“你杀我可以，但我有一事相求。”

少年强忍着伤痛沉吟片刻，才艰难地动了动嘴唇，慢慢说道：“别伤害……叶修。”

苏沐秋如何不知，以叶修的功力，这只猫妖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他的安危造成威胁，但在弥留之际，他还是忍不住用自己的生命做出了这个请求，只希望叶修能平安无事。

或者是，苏沐秋也希望能还叶修一个安宁，毕竟起初是他任性地将叶修牵进了这趟浑水。

听到苏沐秋最后的遗言，猫妖愣在原地，他安静地与苏沐秋对视着，看着少年眼中的光芒逐渐涣散开来。

 

 

尾声

 

 

叶修在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，是深壑对面的猫妖抱起了苏沐秋的身体，与他静静对峙。

天地似乎在顷刻间变为了黑白无色，钻心的痛楚从胸腔处撕裂着叫嚣，叶修眼中唯一所见的，只剩下苏沐秋无力地垂在身侧的手臂，与少年紧闭的双眼。

苏沐秋离开了。

在那一瞬，叶修的脑海里居然蓦地浮现出苏沐秋回首的笑颜。

裂开的大地发出阵阵轰鸣声，在剧烈的动荡里，身心皆受到重创的叶修一声长啸，终于不支倒地。

 

等叶修醒过来时，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疯了一样坐起身来，大叫了一声苏沐秋的名字。

想到苏沐秋已经不在，叶修的胸口处猛地传来一阵刺痛，竟然险些落泪。

“唔……叶修？”

少年清亮的声线毫无征兆地响起在叶修背后，像是从千里之外传来。

叶修猛地回过头去，只见苏沐秋正完好无损地躺在他的身畔，看到叶修后，一脸茫然的苏沐秋先是松了口气，随后便慢慢坐起身来。

“沐秋？！”

大悲之后继而大喜，叶修再也顾不上想别的，双臂一张紧紧搂住了苏沐秋：“你没事？”

“好像没事……”苏沐秋已经感觉不到之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的伤口，却发现伤口早已愈合。

沉默许久，叶修才出声应道：“没事就好。”

苏沐秋想起刚才差点就和叶修永远分离，也有些后怕，下意识地伸手回搂住叶修：“你怎么样？”

“我好着呢。”虽然全身布满伤口，哪里都在疼，但是叶修却毫不在意。

两人不再多言，静静地相拥片刻，苏沐秋才笑着开口：“没事的话，我们就回家吧，沐橙还等着我们呢。”

叶修深吸一口气，依言放开了手，随后又在苏沐秋的唇上飞快地印下了一个吻，这才一脸满意地说道：“回家吧。”

苏沐秋石化在原地，半晌后不太确信地问道：“叶修，你刚才是不是干了什么？”

叶修眨了眨眼，快步向前走去：“没干什么，该回家了。”

“叶修！！！你给老子站住！！！”

 

后来，等两人的伤势彻底痊愈以后，叶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灌了苏沐秋一杯花雕酒。

看到叶修和苏沐橙目瞪口呆的表情，苏沐秋不禁有些紧张：“怎么？耳朵没了也不用这样吧？”

“叶修哥，是我看错了吗……”苏沐橙咬着下唇，小心地看向了一旁的叶修。

叶修无语片刻，叹了口气：“你没看错，你哥变成猫妖了。”

片刻之后，苏沐秋愤怒地摔碎了铜镜：“妈蛋！”

叶修笑着揪了一下苏沐秋的猫耳：“没事，猫耳也很可爱。”

“滚！”苏沐秋说了一个字。

苏沐橙大笑着跑出了门外：“我去给哥哥找一根逗猫草！”

看着苏沐橙远去的背影，叶修和苏沐秋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，随后神情复杂地对视了一眼。

“我终于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了。”良久，苏沐秋轻叹一声。

叶修没有说话，而是无声地握紧了苏沐秋的手。

“叶修，我们什么时候挑个日子，避开沐橙，去那片树林祭奠一下它们，如何？”

“好啊。”叶修点了点头，望着窗外万里无云的晴空，神情露出些许怀念：“记得带两壶花雕酒去。”

苏沐秋抬起头，正好对上叶修回首而来的目光，两人相视片刻，微微一笑。

 

 

全文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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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篇文是写给我最喜欢的伞修伞画手花雕太太的，上次忘记放太太的lof了， @魚與花 这里www

唔，其实有一半的脑洞都是边写边开出来的，写完觉得暗夜猫妖都能凑对cp了【你

然后因为从小就非常喜欢金庸的小说，所以写古风时一直在找这个感觉，只不过功力远远不够所以很不好找ORZ。。。

坚持修伞不虐。

感谢看完全文的你❤。